龙袍小皇帝

蝉鸣声刺破盛夏的闷热,十二岁的小六子蹲在御膳房后门剥豆子,额角的汗水滑过脸颊沾湿了粗布衣襟。忽然一阵喧哗由远及近,他刚抬头就被两个带刀侍卫架着胳膊提溜起来。

"放肆!这是要带小爷去哪?"小六子扑腾着短腿,忽然看见廊下悬着的红绸灯笼全都换成了白纱,檐角金铃在风中叮当作响。

太和殿内飘着沉水香,小六子的膝盖刚挨着冰凉的金砖,就听头顶传来沙哑的声音:"先帝遗诏在此。"老太监展开明黄卷轴,绣着金龙的衣袖簌簌抖动,"着御膳房杂役赵小六即皇帝位,封号仁宗。"

"定是拿我寻开心呢!"小六子攥着绣满团龙的衣摆往殿外退,"我还要给王总管送腌萝卜......"

"陛下三思!"须发皆白的太傅突然跪下,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,"先帝临终前亲口说'小六子最懂人间疾苦',您看这玉玺裂纹。"檀木盒里卧着的蟠龙玉玺裂了道细缝,像被闪电劈开的青玉。

小六子伸手触碰的刹那,玉玺突然泛起微光,他眼前闪过饥民捧着空碗的画面。再睁眼时,满朝朱紫已山呼万岁,他这才发现自己坐在宽大的龙椅上,双脚还够不着地面。

"启禀陛下,黄河水患......"户部尚书捧着奏折上前。小六子盯着他官帽上颤巍巍的东珠,忽然想起去年暴雨冲垮了自家土墙,"应当先给灾民发粮食!"

"可国库......"户部尚书的山羊胡抖了抖。

"把宫里每日三百道菜减到五十道。"小六子掰着手指,"省下的银钱换成糙米,用我的......咳,用朕的銮驾运过去。"

朝堂霎时炸开锅,小六子趁机溜到御花园。荷花池畔有只受伤的丹顶鹤,他扯下龙袍内衬给仙鹤包扎,忽然听见假山后传来啜泣。拨开垂丝海棠,竟是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小太监在啃硬馍馍。

"你怎不去领午膳?"

"回陛下,奴才的份例被克扣三个月了。"小太监吓得馍馍滚进池塘,惊起一圈涟漪。

次日早朝,小六子把尚膳监总管贪腐的账本摔在地上。当四十大板落在肥硕的屁股上时,小六子摸着龙案下的弹弓暗想:原来当皇帝和整治村里恶霸差不多嘛。

秋雨绵绵的深夜,小六子裹着杏黄寝衣研究奏折,玉玺突然迸发强光。他看见千里之外的河堤正在崩塌,立即跳起来撞翻了烛台。当夜八百匹快马载着治河工匠奔赴灾区,小六子攥着裂开的玉玺直到天明。

三个月后,金銮殿的蟠龙柱上还沾着重阳糕的碎屑。小六子正踮脚给太傅插茱萸,忽见玉玺裂缝中渗出黑雾。黑雾化作狰狞鬼面扑来时,他抓起案上镇纸砸过去——正是那日救下的丹顶鹤衔来的玄武岩。

"陛下小心!"曾经偷哭的小太监突然冲出来,胸前的护身符发出金光。黑雾惨叫消散时,玉玺裂缝竟愈合如初。

"原来仁爱才是真正的玉玺啊。"小六子摸着温润的龙纹喃喃自语。窗外银杏叶纷扬如雨,他忽然很想念御膳房腌萝卜的脆响,就像此刻掌心玉玺流淌的微光。